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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战壕,是刚刚从哈夫克第106大队手中血淋淋夺下来的。
它深而宽,两侧坑壁被爆炸和火焰熏烤得黢黑、龟裂,露出里面盘结的树根和冰冷的冻土。
壕底积着浑浊的泥浆,颜色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褐色,混杂着油污、未燃尽的火药残渣,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粘稠的有机组织碎屑。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会带起沉闷的噗嗤声,搅动起更加浓烈的腐败恶臭。
这恶臭并非单一来源,而是无数尸体——
双方士兵、机兵残骸
——在泥水中缓慢腐败,混合着外骨骼泄露的冷却液、燃烧的橡胶塑料,共同发酵出的地狱气息。
黑狐背靠着一块被炮弹炸得半塌的混凝土掩体,整个人深深陷在战壕的阴影里。
他那身外骨骼上布满了新鲜的刮痕和凹坑,面罩掀开,露出底下那张带着书卷气却写满疲惫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玉溪香烟,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幻的暖意,试图压住那无孔不入的尸臭。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灰白的烟雾在冰冷的雨丝中迅速消散,如同战场上那些短暂的生命。
“给。”
黑狐的声音有些沙哑,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又抖出一根,递向旁边。
威龙正沉默地看着壕沟外那片狼藉的战场。
雨丝打在他同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头盔上,顺着面甲边缘滑落。
他闻声转过头,接过烟,就着黑狐递来的打火机点燃。
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站在地狱的入口处,贪婪地吸吮着烟草带来的、微弱的慰藉。
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们同样布满血丝、写满沧桑的眼睛。
眼神深处,是对眼前景象的麻木,也是对下一场战斗的隐忧。
“操……这味儿……”
威龙猛吸了几口,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最终还是忍不住,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摁灭在湿漉漉的混凝土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抬手,“咔哒”一声扣上了头盔面罩,隔绝了大部分气味,但头盔内部的循环系统似乎也带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
黑狐见状,也苦笑了一下,深吸了最后一口,将烟头弹入泥泞中,迅速戴好了自己的头盔。
“两年了,”黑狐的声音透过面罩的通讯器传出,带着金属的嗡鸣,“按说该习惯了。可今天……感觉这味儿格外冲,直往脑仁里钻。”
威龙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战壕外那片被雨水浇灌的杀戮场。
在距离他们几十米开外,靠近一段被炸塌的排水管口的地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浑浊不堪的人工湖。
里面浸泡着的不是水,而是泥浆、油污、融化又凝固的冰雪、燃烧后的灰烬、扭曲的金属碎片、破碎的肢体,以及无数无法辨认的战争残渣。
水面漂浮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体:
半顶头盔、断裂的枪管、炸开的弹药箱木板,甚至还有一条被炸断的、覆盖着003外骨骼残片的机械手臂,手指兀自僵硬地弯曲着。
就在这片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湖水”边缘,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蹲在那里。
是骇爪。
她脱掉了那身标志性的、沾满各种污秽的深色外套,只穿着紧身的战术内衬。
那套为她量身定制的外骨骼被小心翼翼地拆卸下来,堆放在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铁板上。
她本人则挽起了袖子,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臂,正用一块沾湿的、同样脏污不堪的布,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擦拭着外骨骼部件上厚厚的淤泥和黑褐色的粘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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