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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靠枕,案几皆同车厢同色,简单高雅,并无半分雕刻装饰。车内香气氤氲,是紫檀散发出自然馨香,不同于熏香的甜香腻人,这种香气提神醒脑,能够令人生出心平气和之感。
父亲在这空闲的时间里,正在查阅手里的账簿,案几上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他见我进来,微微抬起下颌,示意我在对面坐下。
“我这里马上就好。”
我在他的对面盘膝而坐,马车就开始碌碌前行,只听到车前马蹄声得得,马车却并无半分摇晃颠簸之感。
父亲或蹙眉,或展颜,用朱砂笔在账本之上圈圈点点。约略盏茶时间才掷下手中毛笔,长舒了一口气,不知触动了哪里机关,案几竟然悄无声息地沉进车底厢,然后轻微的扎扎声响起,一方同样古色古香的茶几自原处翻起。父亲自下面拿出一套紫砂茶具,正是他心肝宝贝的那套。
壶里已经沏好了茶水,他斟了一杯递给我,却是苦丁。
“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所以一直在喝苦丁,虽然苦口,却极败火。”
“那侯爷府采购,父亲还用得着亲自招待么?”
我将端起来的茶杯放下,自小到大,我是最讨厌这种苦兮兮的茶,同汤药一般又苦又涩。
父亲疲惫地揉揉眉头:“哪里是因为此事,我是因为肃清内奸之事劳神,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所以你回来这两日也没有空闲找你说话。”
此事我倒是听林大哥提起过,具体如何并未知情:“这件事情想必很棘手吧?”
父亲点点头:“说来万幸,还要多亏你的提醒,我才生了警觉,吩咐各地管事详查核实账目,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发现,我苏家竟然潜藏了这么多心怀叵测之人,简直难以置信。
要挖出这些蛀虫倒是并不难,只要他有心贪墨,就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必然有蛛丝马迹可循。
棘手之处在于,这些人都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并非寻常手脚。他们贪墨所得银两全部转移到了他们的上级首领手中,层层上交,数目惊人,无据可循。
在风声走露之后,那些人又全部挟银而逃,不知去向。而他们的身份,竟然也全都是伪造的。线索全都中断了。
虽然,这些数目对于苏家来说,算不得什么惨重的损失,但是,他们的目的,野心,究竟是不是止于此,在我身边还有没有其他同党?回头会不会死灰复燃,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父亲无奈地拧拧眉头,浅酌了一口手里的茶水,应是茶水苦涩,不由皱起了眉头,紧抿着嘴唇。
我心知肚明,此事与那神秘组织必然逃不开关系,但是,我若是告知父亲,父亲必然会追问我的消息来源,凉辞的事情我就不得不如实交代。若是不说,这可是关系到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思虑过后,我决定旁敲侧击,先给父亲提个醒。
“那有没有报官呢,官府调查以后又怎样说?”
“报官?”父亲无奈地摇摇头:“我常年同官府众人打交道,对于他们最是了解。不过一群酒囊饭袋,只对于吃拿卡要之事最是热忱和精通。
若是报官,官府必然要求查实账簿。我们的账簿都有两套,一套应对官府纳税核实,一套是内部实际出入记录。若是要证明那些人的罪行,就必然会暴露府里和每个商铺的收入情况,被他们借此要挟,在所难免。恐怕比我们实际丢失的银两还要多。
相较之下,还是宁可吃这个哑巴亏,也不愿意招惹麻烦。”
“我记得我青城姐不是嫁入了扬州城的知府家,父亲同知府大人一向交好吗?怎么还会有此忧虑?”我疑惑地追问。
父亲并未感到丝毫的不耐,仔细地同我解释道:
“世上哪有官不贪,我与那知府的关系还不是用金钱垒砌来的。他是个惯会两面三刀之人,平日里借口查实税收,不知索要了我苏家多少银两。这还是看在我们与侯爷府的关系上。
如若被他知道其中猫腻,抓了实证,恐怕第一个使绊子的也就是他了。
所以说,我们吃亏还是吃在朝中无人之上。若是我苏家有人飞黄腾达,得圣上隆宠,不需要我报案,早就有人闻风而动,逢迎溜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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