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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州城外,肃穆的兵士驻扎好了营地,整齐的帐篷营房,横纵交错,操练的声音不时传来。
顾晏之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庞屹,进了最大的一间帐房。
帐内极简,入目不过一榻、一案、一灯而已。
榻上衾褥齐整,叠如刀削,案头兵书舆图,列阵般排开。
砚台中墨迹未干,笔悬于架,连烛台都端正立在角落,不偏不倚。四壁空荡,唯有一柄佩剑挂在柱上,鞘如寒水,映着跳动的灯火。
顾晏之解下沾了雨丝的黑雨披和斗笠,又净过了手,才轻轻抱起角落那只檀木匣子。
匣子不大,却雕了缠枝莲纹,寓意永不分离。
漆色温润,与铁血铮铮的军帐格格不入。
他打开里头,常年握兵器的手满是粗茧,动作轻柔,生怕弄坏了里头收着的那间青色衣裙。
轻轻抚过青衣,从坠崖到落水,她可会很疼?听说溺死之人,垂死一刻,水灌肺腑时,想活,却再不能。
他的阿洛,在那一刻又会怎样?激流河底那么冷,那么黑……
她一定怕极了。
想到这里,顾晏之手指不受控地发颤,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绞紧了,酸涩从喉头漫上来,哽得生疼。
顾晏之再也不敢去触那衣物的纹理,竟像是被烫着一般,猛地蜷缩了一下。
只拿起里头压着一个牌位,上头只入木三分的四个刻字,爱妻温洛。
一时之间,顾晏之只觉摧心剖肝,再也不能直视,只猛地合上匣子。
良久,顾晏之取出一方素帕,用布巾细细擦拭匣面。
七年了,他早已习惯在沙场上杀伐果决,可唯独这一刻,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庞屹掀开帘子来报,说是三公子到了。
说完了,有几分迟疑道:“从玉门至抚州,千里路程,三公子此番前来,只怕有急事。”
顾晏之恩了一声。心中却清楚,绥之不过是要来阻拦自己将她安置进顾家祖坟。
他慢条斯理折好素帕,揣进环中,将方匣放在稳台上,这才淡声道:“让他进来。”
营门缓缓打开,顾绥之策马直入,铁甲铿锵作响。
他翻身下马时,双腿已经麻木,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多日的奔波让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盔甲下的战袍被汗水浸透又风干,结了一层盐霜。
进了中军大帐,顾晏之上上下下将人打量,眼中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父亲可还好?”
宣国公顾峥堂和顾绥之二人率安西军,常年在玉门镇守,与北匈奴作战。
如果,匈奴已被逼退至草原深处,再无力于大邺一战,两方已在和谈。
顾绥之点点头,“一切都好。”
说着,自顾自捡了条胡凳做起,眼神却扫过那稳台上的方匣。
世人皆知,大哥在外行兵打战,都要带着故去妻子的尸骨,可世人不知的是,那只是个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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