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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段乌维竟又忍不住“呵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
听着他自嘲的笑声,看着他曾经俊朗不凡,如今却未老先衰的面容,轩辕惜儿内心满是同情与慨叹。她实在说不清楚,在段乌维与段寂宸这场父子关系中,到底谁的错更多一些!到底谁更可恶,谁又更可怜?
……
轩辕惜儿被他亲自下旨罚去西郊念陵守陵,已经将近十日了。
段寂宸会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那废弃殿阁的屋顶,反反复复地吹奏着那支笛曲。
那首曲子,只不过是他以往常常独自吹奏的其中一首。自从月国盗马逃回北国皇宫之后,他常常会在东宫寻月阁,或是在那废弃殿阁的屋顶之上,吹奏那些他在十二年质子生涯中随心自创的曲子。
可自去年初婚不久,她于深夜以琴声与他相和之后,他便此后一年都没有吹过笛子了。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是,以往无论他怎样在夜间吹奏,他也认为无人会在意这些笛声。因为在皇宫之中,半夜吹笛弹琴,甚至后宫之中夜夜笙歌,都是极为寻常之事。
可是三年来,当他首次发现有人竟用心地听懂了他的曲子,窥探到了他想极力掩饰的内心,甚至以琴相和,他不仅感到震惊,更陡生警惕之意!
在与段乌维段非邪父子的明争暗斗中,在与查氏虚情假意的交手对峙之中,他是怀了夺位之心的,他更有他的雄图大略,惊人野心。可是,这些又岂容他人偷窥了去?即使是他的任何一丝喜怒哀乐,也不应让旁人看得真切!
因此,自那夜起的整整一年,他再也没有在皇宫中吹过笛子。直至,那个他以为身心早已完成属于他的女子,竟一面对他温婉说着“一女不侍二夫”,一面趁他大婚之夜跟着别的男子双双逃离,他才发现自己从未如此震怒,亦从未如此焦虑急躁!
在那未知她去向与行踪的数个日子里,在御驾亲征前必须等待的那段日子里,为了压下心中那份焦虑、气恼,以及被欺骗的感觉,他竟不自觉地又来到这屋顶之上,吹起那支曲子。
甚至,在出征的军营中,他也时时吹起那再没有第三人听得懂的曲子。
他很早便知道,那些曲子似乎只有她才能听懂。她常常在夜间抚琴,因此他很早便知道了,那相和的琴声是她的。然而,初初知晓这一切,他并没有任何欣喜,有的只有更多的戒心与气恼!
他希望自己的笛声,在世上永远无人能懂。那样,他才不用刻意掩藏。
因此,他仍能毫不在意地将鸣镝射向她,既为自己的亲兵找到一个练兵的靶子,亦是想寻得一个挑衅东昊,引致父皇与轩辕澈决裂的由头。而更多的,则是想让姑姑泄愤,以自己的行动安慰姑姑,这世人没有一个人能将她的寂宸从她身边抢走。
可是,他根本无从否认,也渐渐地明白,那个名唤“惜儿”的女人身上,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让他根本无法做到对她无动于衷!
这种魔力,有时会以他完全想像不到的方式,猛然侵袭他的内心,让他措不及防!
当那鸣镝真的射断她的发带之时,他不知内心那徒然而生的巨大恐慌与企盼从何而来!然而,当他看到士兵们没有一人敢射出羽箭之时,那企盼得到了极大满足,那莫名恐慌亦轰然瓦解!
自此,他再也没有想过以取她性命的方式达到任何目的。因此,他只能放任她身上的魔力继续侵袭他,诱惑他。而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她那魔力与诱惑让他渐渐地对别的女子再无半分兴趣。
就如去年琴笛相和的那个晚上,他本召了乌君侍寑,最后却莫名焦躁得临时将她赶了出去,然后一个人坐在寻月阁中,心绪难辨地吹奏着那支笛曲。
今夜,他坐在皇宫西南一隅这废弃殿阁的屋顶之上,反复吹奏的,仍然是那支笛曲。他知道,这皇宫之内,无人在意他的笛声,更无人能懂得那笛声。
听得懂之人,此刻,远在西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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