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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的一口“维普”前后倒装,语调还曲里拐弯,姜南听得云里雾里,倪女士却迅速提取出正确内容。
“骆驼客书店上个月就搬走了。新店大概在老人民棉纺厂旁边。从这里过去比较远,我建议先找个地方吃饭,在城市里可不好支炉子。”
姜南低头在导航上找到人民棉纺厂(旧址),忽然挑眉:“他说过距离远近吗?我怎么没听见。”
“他说了,往那~~~边。”倪女士模仿大爷带波浪线的声气。
姜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那边,很近。那~边,有点距离。那~~~~~~~边,很远。”倪女士解释,“那字拖得越长,距离越远。老乡们讲话都是这样的。”
导航上的距离的确有十几公里。
“真奇怪,你回上海多少年了?居然还记得这里的说话方式。”
倪女士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把鼻尖贴近车窗玻璃,贪恋地看着不断朝后方掠去的街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我的家明明在上海的呀。”她叹息着说,“回到新疆每天都好像梦游一样,梦里这个也见过,那个也见过,连讲话都像上海话一样亲得很。这些都记得,怎么最该记得的偏偏忘记了……”
“乐观点。不是说这位老马收藏的兵团报纸最全?”姜南打转方向盘,让小房车绕过街口的建筑围挡。
整扇天空瞬间被脚手架占据。高悬的吊篮里,工人们正在临街的立面刷漆,鲜绿的涂料桶像颗青梅坠在云端。
经过之前的兵团场镇,乌鲁木齐的城市规模不再令她吃惊。赶不上一二线的繁华都市,但这里显然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并且正在日新月异地建设。
“骆驼客”书店会搬走是理所当然的。那条小街虽然有个很朴素的名字,街道后方还藏着不少二三层高的自建房,但街头店铺林立,还有不少网红招牌,显然已经是繁华的商业街。铺面租金必然水涨船高。就算交得起租金,如此好的地段被旧书报占据,在房东眼里应该也是浪费。
附近的街道已经在改造,这里的未来也一样。自建房迟早会拆除,五花八门的小店会被更现代化、更气派的商场和铺面取代,烤包子大爷的三轮车也终将告别街头。
姜南认同这是城市发展的必经之路,也从不会像摄友们那样,动辄为“即将消失的风景”感伤。她喜欢一路向前,讨厌困在过去,相比那些风景,她更想拍拆迁户的笑脸和他们鼓起来的钱包。
但是当小房车找到“骆驼客”新店时,她冷硬的心还是不由自主揪了一下。
这哪里是店,明明是个临时堆放的货栈。很有年代感的旧居民楼,紧靠着一个小型的干果批发市场,对面是个公共厕所,墙壁脏到应该没有人想进去。柏油路在这里变成了一段大小石头铺成的斜坡。刚才姜南不得不换档爬坡,一边听着底盘与石块摩擦的声响,一边小心回避两边堆积的杂物。
“骆驼客”的招牌还在,推门时,铜铃撞击门框上,却只发出了短促沉闷的声响。
姜南随手捞起铃铛,发现铃舌被卡住了。
“瞎动个球!”货架后面有人低吼,“出去,这里不是拍照的店!”
姜南摸了摸胸前的相机,尽量笑得客气:“你就是马老板?朋友推荐我们来这里找旧报纸。”
“《生产战线》,有没有?”倪女士的声音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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