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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傀儡之城（第1页）

残阳如血，将浅薄的云层卡在远处锯齿状的峰峦间，光线斜射过来，给眼前这座死寂的巨城涂上了一层浓稠而诡异的金红色。风在旷野上呼啸，卷起漫天沙尘，穿过枯死的灌木，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但一靠近那座城池，狂猛的沙尘暴霎时便安静了下去。

晴空城，神遗之境四大主城之一，据说这里曾经是商贾云集、车水马龙、高手如云的繁华之地，如今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茫。城墙是高耸的玄色巨石垒砌，巍峨依旧，上面密布着岁月和某种狂暴力量留下的斑驳痕迹。整个城池没有旗帜飘扬，没有卫兵驻守，没有一丝活气。

此时，一个披着宽大黑袍的人影，静静地立在一座琉璃瓦檐角之上。黑袍在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仿佛本身就已是这死寂般风景中的一部分。他俯瞰着下方纵横交错的街巷。只见长街宽阔，以灵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映照着两侧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楼阁。店铺敞开，货架上奇珍异宝灵光氤氲。酒旗招展，仿佛下一刻就有豪客痛饮。街巷之中，人影幢幢，可那些都不是人。

一个由某种暗沉木质雕琢而成、关节处嵌着银色金属的高大“男子”，推着堆满灵草的小车缓缓走来。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规律而刻板的咯咯声。他停在另一具仿佛由白玉与琉璃拼接而成的“女子”面前。那“女子”抬起完美却毫无生气的手，拈起一株流光草，没有讨价还价，只是将几块标准化的灵晶放入“男子”伸出的手中。整个交易的过程，动作流畅，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却冰冷得让目睹者骨髓发寒。

更远处，一座石桥上，几个材质各异、形态不同的傀儡凭栏远眺，他们头颅微动，像是在交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风吹过它们金属躯壳缝隙时，带起的细微呜咽，以及玉石摩擦的轻微沙沙声。

夜幕下，整座城就是一个巨大而精致的戏台，上演着一出生动却没有灵魂的默剧。

檐角阴影微动，另一道裹在黑袍中的纤细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宽大黑袍人身侧，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

“墨渊影枭，看这些空壳……”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出，带着刻意压低的冷冽，如同碎冰相撞，“模仿得再像，也只是徒具其形。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没有真正的欲望。”

墨渊影枭没有回头，兜帽下的目光依旧扫视着这座傀儡之城。“冰姬雪蝠，你可别小看它们。形似而神非，正是它们可怕之处。你看那持剑巡逻的青铜守卫，”他下颌微抬，指向一队沿着主街行进、步伐铿锵一致的傀儡，“关节运转间，灵能流转圆融无碍，力量、速度，只怕远超同阶的人类修炼者。毒魇大人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冰姬雪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队青铜守卫眼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如同鬼火，扫过街道每一个角落。“毒魇大人要的是掌控这股力量，而非毁灭。噬心血蛊王……当真能制住它们，尤其是那个源初？”

“噬心蚀灵，蛊控神魂。傀儡虽非血肉之躯，但那寄生之物既已生灵智，便有了‘神’，有神即可被蛊侵。”墨渊影枭的声音低**稳，“至于能否制住源初……总要试过才知。毒魇大人之命，不容置疑。”

墨渊影枭不再多言，他一展黑袍，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沿着檐角滑向下方更深邃的巷弄。冰姬雪蝠紧随其后，两人如同两道幽灵，在晴空城虚假的生机阴影中穿行，避开了所有守卫傀儡严密的巡逻路线。

望着远处那座雄伟的建筑物，墨渊影枭眼中光华闪动。他们的目标便是城中心那最高的建筑通天阁。据可靠情报所述，那具最初诞生了异常意识的傀儡，也就是那个被称为“源初”的存在，平日便居于其中。

通天阁底层，空旷无人。只有无数细密的灵光线条在地面、墙壁、穹顶勾勒出繁复的图案，构成一个庞大的聚灵与警戒法阵。

在通天阁中央，那座高台之上，一具傀儡静静盘坐着。它并非青铜或木质，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石质感，又隐隐流动着金属的光泽。其形态更接近人类男子，面容雕刻得并不精细，甚至有些模糊，但线条流畅自然。它闭着双目，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周身气息沉寂，仿佛与整座高台、乃至整座通天阁融为一体。

墨渊影枭与冰姬雪蝠潜行至入口处的巨柱之后，收敛了所有气息，仔细观察着高台上的那具玉石傀儡。

“那个就是源初？”冰姬雪蝠传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感觉……不像傀儡，倒像是一座沉睡的山岳。”

墨渊影枭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打量着那具玉石傀儡。“那寄生的未知之物，靠汲取傀儡本源，自我修炼了数百载……若情报无误，它早已超越寻常傀儡的范畴。你看它周身灵能内敛，几近返璞归真，若非知其底细，只怕会以为是哪位隐世的大能在此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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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枭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声音更低了些：“据我所知，晴空城祸乱的起源是一个可怕的意外。数百年前，此城一位痴迷傀儡术的修炼大宗师，在为他毕生最杰出的作品注入精神力时出了岔子。并非他技艺不精，而是冥冥中，他的精神力在某个瞬间连接上了某个……不可名状的虚空裂隙。一种诡异的、并非此界应有的寄生生物，沿着那道精神链接，悄无声息地潜入，最终占据了他正在炼制的傀儡的脑域。”

冰姬雪蝠静静听着，这是他们任务前必须了解的背景，毒魇只给了些零碎片段，而墨渊影枭似乎知道得更多。

“那异物起初极为微弱，只是本能地寄生，汲取着傀儡本身的能量维持存在。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从沉睡到适应，再到进化，直到它生出了与人类一样的灵智。”墨渊影枭继续道，语速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此后，那生物与这具被它寄生的傀儡深度结合，不分彼此。于是，整个神境中，第一具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诞生了。它开始本能地汲取天地灵气，甚至模仿人类，偷学炼丹、炼器之法，修为一路暴涨。”

“后来呢？”冰姬忍不住追问。街面上那些傀儡交易的场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后来？”墨渊影枭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它甚至能帮助那位修炼大宗师处理一些复杂的炼制工作。那位大宗师或许曾为此欣喜，以为自己的技艺达到了新的巅峰。但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再后来，那具傀儡学会了炼制新的傀儡，并将自己分裂出的、或者说‘感染’出的意识碎片，赋予它们。新的傀儡同样拥有了自我意识，并且对创造它们、赋予它们‘生命’的源初绝对忠诚。它们的学习能力、进化速度，远超依赖血肉之躯和缓慢传承的人类。此消彼长，当傀儡群体的整体实力超越人类修炼者时，叛乱便发生了。”

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不知是为人类修炼者的失败，还是为这种诡异造物的诞生。“那场战斗，据说结束得很快。晴空城的人类，无论修为高低，几乎被屠戮殆尽，少数逃出的，也语焉不详，只留下这座被傀儡占据的空城。”

冰姬雪蝠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高台上的源初：“分裂意识，赋予新儡……那它岂不是如同造物主一样？”

“什么造物主，据毒魇大人从上面得到的消息，那种未知的寄生生物是伪神。它们是一种能寄生在任何物质与能量里面的高等生命体！”墨渊冷冷打断冰姬的遐思，“这噬心血蛊王，便是毒魇大人为这位伪神准备的枷锁。准备动手，那源初此刻气息沉凝，应是深度冥想之态，正是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