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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绮绣上一针,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绣棚,回答便显得有点漫不经心,“这是郡王能够决定的吗?”她轻轻一笑,灿烂中似带讥嘲:“郡王的岳家,不是要郡王赶我出去么?还有陛下那里,也在希望郡王识情知意,把阿绮主动献上吧?”
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冷漠,如此讥嘲~!
兰陵王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羞辱似的疼痛,他死死地盯着张绮,冷冷地瞪着!这种战场上练出来的杀气,死气,震慑过无数的大丈夫,可对她似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她依然好整以暇地刺绣着,眼也不抬下。
兰陵王直气得脸都青了。
可他能怎么样?这般嘲讽轻视,近乎侮辱他的不是旁人,而是他的阿绮。他对她连个手指头也没有加过身,除了这般瞪上几眼,威胁几句,他还能怎样?
气到了极点,院落里只剩有兰陵王的喘息声。
好一会,他哑声说道:“我高长恭顶天立地,不会送上自己的妇人以媚好于上!”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张绮却眉头也没有动一下,似是毫无所感!
一口气堵了下不去,兰陵王恨恨地想道:哼!这世上又不止有这个妇人!
他衣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张绮头也不抬,宁静的,淡淡地提醒道:“郡王,请不要忘记你答应过阿绮,给阿绮活路的……你该准备钱财人手了。人手就用罪奴吧,精壮孔武一些的,我想回陈地去,怕那路上不太平。”
兰陵王刚冲到苑门口,便听到了她这一段话。
瞬时,他脚步急急一顿,然后转过身来。
他看着依然专注着刺绣着的张绮。
不知怎的,刚才的恨恼,这时已消弥大半。
……她既不想入宫,也不想回到萧莫那里……离了他,她没有想过再跟什么男人……
她只打算着。从自己这里离开后,便带着人手财物回陈地!
从邺城到建康。少说也有一千里。这漫漫征途。她以为自己便是给了她钱财人手,就凭她,能镇得住那些罪奴?真是一个笑话!
他认真地看着她,想了想后。无话找话地问道:“你整日的刺绣,是喜欢吗?”
张绮咬断一根线。又拈起另外一根紫色的纱线,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穿起针来。
一边穿着针,她一边浅笑着回道:“喜欢也是喜欢的。我还想换些银钱!”
……还想换些银钱?这些绣品有多少钱?值得她没日没夜地绣着。便不怕熬坏了眼睛!
兰陵王侧过头去,低沉的声音已有些沙,“你可以找我开口的。”
她跟他这么久,除了几身冬日裳服后,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仓库里满满的,金银锦帛应有尽有……他却忘记了给她一些。
她这么可人疼。只要开口,自己哪会吝啬了她?便是萧莫那里。也会愿意给她花用的。可她就是从来也没有开过口。不但没有说过,甚至连半点意思也不曾漏过。因此他给忘记了,她也要银钱傍身,也要月例打发下人,也要上街买些自己欢喜的物事的。
当初在建康时,他还记得给她金子,可她跟了自己后,自己却给遗忘得一干二净了。还要让她靠着刺绣养活自己。
是了,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总是这么坚韧的,倔强的自立着。她从来没有贪恋过他的荣华,更没有贪恋过萧莫的富贵。
他望着她,望着阳光下,因宁静而自在,因温柔而甜美的张绮,望着她那挑不出任何暇疵的绝世容颜。喉结滚动了下,终是低声说道:“你无需如此!”
他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你永远无需如此!”
说罢,他转过身,大步走出了院落。
一直到他走出很远,张绮都还在专注地刺绣着,不曾回头,不曾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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