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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头的银白完全褪去前,裕京又簌簌降下小雪来。
透过菱花窗格向屋里看,隐约窥见两条藕粉色的纱幔,上有金辉浮动,原来,是用金线绣着两丛月季。
风轻拂,月季花丛蓦然由一抹鹅黄色撞开。
从纱幔内奔出来个略显病容的黄裙女郎,形色匆匆。
奶娘怕她有所嗑碰,紧紧地跟在身侧:“小姐慢些跑,贺侯爷就在花厅,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
遭冷风一吹、急火一烧,卫疏星只觉得胸肺都快要炸开。
她难受地咳嗽数声,脸颊微红:“贺玉舟来了我们家,为何都不叫醒我?我的病就快好了,又不是不能见客。”
奶娘知道劝不住她,便不再多说,只提醒她慢些跑,切莫摔着。
穿过抄手游廊,再迈进一道垂花门,卫府花厅就在眼前。
花厅建成八角样式,八面皆嵌大面窗户,数株如朝霞艳丽的红梅灼灼燃烧,映亮冰天雪地。
离厅门越近,卫疏星的心口便越躁动难抑,而厅里的交谈声,也被她听见。
“……两个孩子成婚后,圆圆什么都不必操心,只管享福就成。玉舟,你说是不是?”
卫疏星屏气,指尖搭住近身的一株梅树。
“母亲,您说的是。”
这是道男声,极为清润动听。
如玉石琅琅、溪水潺潺,温和却力。
卫疏星不禁莞尔,六年不见,她终于能知道贺玉舟的容颜如何变化了。
一路跑来,她生怕乱了仪容,因而没有立刻进门,低声请奶娘替她看一看:“茹姨,我头上的簪子端正吗?气色还好吧?”
奶娘细细地打量过,慈爱道:“小姐花容月貌的,只管进门去吧。”
卫疏星璨然轻笑,放心地向花厅正门迈去。
数年未与贺家人相见,她已酝酿好说辞,待会儿,先唤一声……
“啊——”
忽闻一声惊叫,有什么东西撞过来,将卫疏星的笑容给撞碎,冻在她脸上。
循声望去,一名小丫鬟狼狈地摔在一旁,茶具碎了满地。
茶水泼落,淌淌流开。
卫疏星被这小丫鬟撞了个趔趄,虽侥幸站稳,衣襟上的蝴蝶兰纹样却染了润意,洇出大片醒目的深色。
她微瞠杏眸,登时气得眼泪盈睫:“你、你是怎么走路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卫疏星又恼又伤心,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唯有泪水涓涓涌出。
她仍在病中,又因天生是细嗓,发起火来并无多少气势。可这莽撞的小丫鬟却吓得六神无主,连求饶谢罪也忘了,只顾瑟瑟发抖。
见她无动于衷,卫疏星委屈更盛,不由自主地哽咽一声,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这可是她新做的衣裳呀,才头一次穿呢!泼上茶水,可不全毁了?大清早的,怎就叫她遇见这种秽气事……
“圆圆,你可是烧糊涂了?”
在凝滞的气氛里,有人轻轻一张口,打破僵局。
是卫疏星的母亲,卫淳。
卫疏星心尖一颤,她可算想起,在这花厅里,除了她与卫淳,还有她将来的婆母——
以及不久之后,她要嫁的那个人。
惊惶地掀眸,卫疏星对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狭长凤眼。
啊,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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