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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那条巷子墙面已经变得斑驳,砖瓦上处处是划痕,林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
小时候以为自己从糖纸里看见的是世界的真实,长大后面对这些满目沉疴,发现那才是真实的世界。
四月,春天的夜,河畔的风灌满巷道,林杳觉得冷,就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拉链头顶着下巴,她最后看了巷口一眼,从弹珠机前面的小板凳上站起来,背对着沈郁白,道了声“再见”。
其实心里想的是“再也不见”。
沈郁白的那张脸总是会提醒她一些沉郁顿挫的事,仿佛要把心脏上挖出一个洞,让记忆抽丝剥茧般露出真容。
路边的灯闪了几下,暗黄色的光恍惚间给春夜蒙上一层轻纱。
沈郁白面色不惊,眼睛轻微阖动几下,视线降落在那半罐子糖上,里面的糖纸包裹着小小的糖块,反射出斑斓的光。
少年沉吟几秒,抬手拧开了罐子,明明知道里面的糖果很难吃,他还是剥开一颗,冷淡地低垂着眼,把糖扔进嘴里,然后仰头,两指撑开一张薄薄的糖纸,眯住一只眼睛看。
没什么新奇的。
“真是会伤春悲秋。”他低低念了一句。
沈郁白盯着这张皱巴巴的糖纸,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养过几只仓鼠。
它们跟林杳有点像,一副可爱的外表,却有石头般的心,总是咬他,把他的手指咬得流血留疤,一般人可能会直接把仓鼠甩开,而他不是。
他甚至会饶有兴致地用另一根手指顶顶仓鼠的下巴,等它咬腻了松口了再抽手,久而久之,那群小东西熟悉了他的气味,再也没咬过他。
王栩文之前说他太惯着那群畜生了,他说不懂得报恩的畜生就得打,要么就丢掉。
沈郁白眼里含了几分笑,侧头扫过箱子里窝着睡觉的仓鼠,敷衍着说着:“啊,是这样么?”
现在想来,林杳刚从巷子里出来的那个眼神,倒是的确很像那些咬他的仓鼠。
怪不得那个时候会觉得熟悉。
只是,仓鼠最后的确被他丢掉了。
因为它们不再咬他了,也不对他龇牙了,沈郁白觉得没意思了,等他冬天再记起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冻死了。
黑夜里,少年很轻地眨了几下眼,随手把糖纸一丢,轻薄的纸片在午夜的风里晃晃悠悠地落地,杳无声息。
河畔的柳正长得旺盛,这里的风最大,江上生出道道涟漪,夜风刮得林杳的脸发痛,她稍稍低了头,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金友媛手表可以跟几个固定的人发短信,她问林杳明天有没有空陪她去吴山。
明天是四月五日。
夜里温度太低,林杳呼出的气都凝结成白雾,蒸腾往上。
她睫毛低低颤动几下,回了“好”。
清明节当天,林杳一早就出了门,吴山不在市中心,近乎郊外,早就被开发成了一块墓地。
金友媛的哥哥就葬在那里。
其实就算金友媛不来提醒她,林杳也会去的。
她在山脚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实际上她并不知道金星鑫喜欢什么花,只能挑寓意好的买。
她到的时候,金家父母还没走,林杳看见金友媛的母亲还跪在墓碑前,往炉子里烧了一沓冥币。
金友媛退在一边看着,视线飘过林杳这边,在她身上停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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