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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门忙点头:“陛下,司空大人说,汉室的礼器不能废,特意从洛阳废墟里寻回来的。”
刘协望着祭坛上的青铜鼎,那鼎耳上还留着刀劈的痕迹,是董卓迁都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灵帝抱着他在德阳殿看舞龙,那时的鼎还是金光闪闪的,不像现在这样,满身都是岁月的伤痕。
“开始吧。”曹操的声音传遍山岗,他接过礼官递来的酒爵,举向苍天,“苍天在上,后土在下,孟德今日誓师,为扫清六合,荡平八荒……”
风忽然大了,吹得冕旒上的玉珠乱响,把后面的话都吹散了。郭嘉站在武将队列里,眼角的余光瞥见董承的手按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把匕首。他不动声色地往许褚身边靠了靠,用折扇在许褚手背上敲了三下。
祭天仪式结束时,雪又下了起来。曹操走下祭坛,经过献帝身边时停下脚步:“陛下若是冷,可先回宫。孤已令工匠修好了未央宫,过几日便可搬进去。”
刘协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黄门拉住了。曹操轻笑一声,转身走向军营,玄色的袍角在雪地上划出道笔直的线,像是要把这乱世劈成两半。
董承望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袖袋里的衣带诏硌着肋骨,那上面的血字还带着温热,是他昨夜刺破手指写的。他抬头看向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下邳城的水已经漫到膝盖了。陈宫站在城楼上,看着浑浊的泗水从城门缝隙涌进来,淹没了街道上的砖石。士兵们蹚着水搬运石块堵缺口,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没人真的卖力。
“军师,温侯又喝醉了。”亲兵浑身湿透地跑来,甲胄上滴着泥水,“他说要带着貂蝉姑娘从西门突围,让您死守到明日午时。”
陈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平静。他指着城角的望楼:“去把那面白旗升起来。”
亲兵愣住了:“军师,您要……”
“照做。”陈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曹操,我开城投降,但要保证百姓和士兵的安全。”
白旗升起来的时候,城外的鼓声停了。陈宫望着曹军的营寨,那里忽然响起号角,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收兵的信号。他知道,曹操答应了。
张辽提着刀冲上来,浑身是水,像只落汤鸡:“军师!您怎能……”
“文远,记住我说的话。”陈宫拍了拍他的肩膀,“活下去。”他转身走向城楼深处,那里放着他的笔墨纸砚,他要写最后一封信,写给那个曾经让他以为能平定乱世的人。
吕布是被水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看到貂蝉正用锦帕擦着他的脸,泪水落在锦帕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温侯,城破了。”貂蝉的声音发颤,“陈军师开城投降了。”
吕布猛地坐起来,腰间的玉佩硌得他生疼。他抓过方天画戟,赤着脚就往外冲:“那个叛徒!某杀了他!”
冲到门口时,却被乱兵拦住了。那些士兵曾经都是他的部下,此刻却拿着刀指着他,眼里满是怨恨。“温侯,降了吧。”有人喊,“曹操说了,降者不杀。”
吕布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想起虎牢关前,自己提着戟站在关楼上,那时的士兵们看他的眼神,满是敬畏和崇拜,不像现在这样,只有厌恶和恐惧。
“某乃天下第一的温侯!岂能降曹贼!”他举起方天画戟,想杀出去,却被根绊马索绊倒在地。戟摔在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冰冷的水淹没了他的胸口,吕布挣扎着,却被无数只手按住。他最后看到的,是城楼上的白旗,在风雪中招展,像只垂死的鸟。
曹操进城的时候,水已经退了大半,只在街道上留下层淤泥。他踩着淤泥走向县衙,那里是吕布的临时府邸。亲兵们正在搬运战利品,锦缎、玉器、金银……堆在院子里,像座小山。
“主公,陈宫在堂上。”郭嘉跟上来,手里拿着封信,“这是他写的绝笔。”
曹操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像是写得很急。“若奉先能听我一言,何至于此……”他念着念着,忽然停住了,抬头看向堂上。
陈宫穿着件旧布袍,坐在地上,面前放着碗酒。见曹操进来,他举起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摔在地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操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公台,孤若留你性命,肯为孤效力吗?”
陈宫笑了,笑得很凄凉:“我当初弃曹操而投吕布,就是因为看不惯你的野心。如今城破身死,是我的命,不必多言。”
曹操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他想起在东郡时,陈宫为他奔走,帮他得到了第一块地盘。那时的他们,也曾在月下饮酒,畅谈天下大势。可现在,物是人非。
“拖下去,斩了。”曹操转身走出大堂,不敢再看陈宫的眼睛。
刀光闪过的时候,陈宫忽然想起年少时在洛阳太学,先生教他们读《春秋》,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时的天很蓝,云很白,不像现在这样,永远都是灰蒙蒙的。
张辽投降的时候,曹操正在清点战利品。他看到张辽腰间的玉佩,忽然笑了:“这玉佩,孤认得。是徐州糜家的东西,怎么到了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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