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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当没有转述出那股隐隐的怒气。
廉申还疑惑方晏要如何把他们留在山中,余光却见着沈当不时投来的视线,竟有些惭愧,隐隐退了几步避开他的目光。
方晏叹了口气,“九娘家中何事如此焦急?”
“隐秘之事,不好对外提及,多谢师兄关心。”
日阳下去后,树影厚了起来,笼罩这条不甚宽敞的山道,透过密厚的数层,一点蟾轮的影悬在了碧天上,云与天都还透亮,漏着光下来,打在方晏身上。
“恕我不能放心九娘下山。”他上前一步站在了路中央。
楚氏部曲当即便提起了武器,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她的心紧紧悬着,“季甫,可能敌?”
沈当声音低下来,“部曲七人,加我们四人,共十一人,他们只四人,却不知是否有隐匿在暗处的,或能一敌,却恐叫女郎陷入险境。”
她虽未经历过风险,但也知道方晏必是容不得他们回楚氏的,眼下,她只急着想要回到她父亲身边,忧惧她父亲还是要被那信要挟,一时间自责与恐惧纷纷上了心头,让她呼吸乱了起来。
阿聂忙抱着她安慰,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说着楚崧多智慧,必不会陷入险境之类的话。
她却没听进去多少,紧抱着采采的手,脑中排演了各种情形,终于道:“你问问那廉申,他为何在此?与方晏有什么关系?”
坐在车辕上的沈当神情一凝,“未想廉申兄在此,不知何故竟与方郎君同行了?”
廉申显然始料未及,看了方晏一眼才上前一步,掩去心中愧疚,道:“我与方郎君是好友,来此正是卖完了鱼瞧瞧热闹。”
楚姜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彼此试探了,沉下一口气,“若是我们执意要下山,他们是不是要动手伤人了?”
方晏听了沈当的传达反而一笑,“不敢不敢,我来就是为了九娘的周全。”
暮色渐渐沉重,何况山中,鸟雀将歇,风平树静,终是为此间添了几分森凉。
阿聂从挑开的帘子向路中的几人看着,漠漠昏色中已经看不清面容了,只有身影,可又不是她印象中的身影了。
她印象中那孩子是在东厨里掌烟火的,镇日匆忙,总是掐一把青绿,择一片枯黄,似乎日就月将的,不过是调弄咸淡的功力,绝不是眼前这一个句句透着薄凉气息的郎君。
“女郎,听他的话,郎主与夫人跟我说过,不论面临何等险境,都要确保你安全无虞,方郎君是顾惜方先生跟方祜的,他若敢伤了女郎,第一个受难的就是他们,他恐也只是要挟一时,不会伤人。”她话里的夫人,是当年临终前对她字字叮嘱的夫人。
楚姜眼里擒了泪,听到乳母的话便跟着点头,“我明白,”
阿聂便唤了沈当,“说我们都听他的,只要他们不伤我们任何一人。”
沈当如实传达了,便见廉申身边那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各自擦了一把刀,其中一个对着楚氏部曲做了个挥刀之态,当即便转身一刀砍下了一排并立着的竹子,姿态轻巧非常。
廉申马上沉下脸训斥,“不许吓人。”
楚姜只听到竹林中传来几分轰响,抚了把心口,等着方晏回话。
“自然,九娘且随我回药庐吧。”他说着便走近了马车,还隔着一丈的距离,部曲们纷纷拽着缰绳来到了他跟前。
“怎么回?我家部曲能否跟随?”她问。
“不好,师傅不爱见闲杂人的。”
“那能否容他们守在药庐外?”
“药庐外,不是有季甫兄几人看守了?”他的声音添了萧肃,与她们之前在药庐里惯常听到的淳厚已然不同了。
她又深吸一口气,“那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说不上处置,叫他们跟三位渔人待上一处,日过去就好。”
“可是,我父亲今日来信了,若是见不到来信他会来山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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