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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杖分为打、着实打、用心打。用心打时,所用的大棍乃是中空,里面灌铅;着实打,所用大棍乃是柳木实心;打,所用大棍却是中空的。比寻常大棍要轻上四分。
饶是如此,一棍又一棍招呼在贺六的屁股上,还是让他皮开肉绽。
贺六虽是六十六岁的人,却咬紧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骆思恭每打一棍,李植便领着言官们喝一声“好!”
六十棍下来,贺六竟然晕厥了过去。
陈炬高声道:“庭杖已经打完了!张公公,李大人,羊大人、江大人,你们应该满意了吧?”
张鲸见贺六双目紧闭,一声不吭,还以为他死了呢。他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陷害忠良的下场!”
王安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高声道:“张公公,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锦衣卫的人一言不发,将贺六从东华门外抬走。
一回锦衣卫,骆思恭亲自将贺六扛到了值房的一张小床上。一众锦衣卫的汉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呼啦啦在贺六周围跪倒了一大片。
杨万扑到贺六身边,大哭道:“六爷!您老别吓弟兄们!您倒是说句话啊!”
贺六猛然张开了双眼,气息微弱的说道:“先别急着嚎丧。我还没死呢!”
陈炬惊喜万分:“六爷,刚才您是装晕?”
贺六苦笑一声:“我不装晕,张鲸、李植那些人又要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庭杖有猫腻儿了。快,拿金疮药来。我这屁股,被我的乖徒弟打成两瓣儿啦!”
杨万破涕为笑,他道:“贺六爷!我的贺老头儿!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有闲心开玩笑!这人的屁股,本来就是两瓣儿的!”
不多时,锦衣卫的医官给贺六敷好了金疮药。
陈炬吩咐道:“王之祯,你去诏狱,给六爷收拾一间牢房。把我值房屏风后床上的那套被褥给六爷送过去。骆思恭,你负责,每日给你师傅换三次金疮药。”
说完,陈炬对贺六说道:“我的六爷,咱们起驾诏狱吧?委屈您老了。”
庭杖后的罪官,无法立即流放。一般都会在诏狱中养个把月的伤再上路。
贺六道:“诏狱是咱自己家。在自己家里住,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刚进了诏狱,李汉骄便来了。锦衣卫上下,谁不认识六爷的外孙?上到管狱百户,下到狱卒,无人敢拦,也无人会拦他。
他扑倒在贺六怀中,痛哭流涕:“外公!呜呜呜!”
贺六呵斥李汉骄:“孩子,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外公这辈子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这点儿小伤算什么?”
贺六一生,称得上是几起几落。嘉靖年间,他主动退居留都金陵做闲散官儿;隆庆年间,他亦退隐过,整日混迹茶馆儿;数年前,他被发配通州做看粮库的库兵。
然而这一回不同于以往。他不仅丢了官职、爵位,还被打了六十庭杖。一月之后,他还要被发配辽东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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