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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夜,透着沁人心骨的寒气,长风吹过卷起千堆碎雪,犹如一娓白鲢幽影,窗外是呜呜的呼啸声。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蜷曲在墙角,身上只着一件麻布长袍,松松垮垮地罩着她纤细的身子,露出的手脚冻得红肿溃烂。
门扉骤然敞开,寒风肆意侵袭进来,烛火随风摇曳。来人头上戴着束发嵌玉金冠,修眉长眼,端鼻朱唇,姿容罕见精美。
她侧过螓首,面容骇然惊魂,数血疤纵横交错,犹如被刀砍斧头劈过,可怖似鬼!看清那人,程月棠怒不可遏:“你简直禽兽不如,活着的时候,滔滔黎民会嘲骂于你,死后,也必被稗官青史讥刺?”
杨越遥狭眸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寒光如冰似剑,显然不屑至极,言语讥笑不已:“滑稽至极!你落得这副模样真是咎由自取,简直蠢钝如猪。整个天下都是朕的,那些史官贱民谁敢忤逆朕,以往倒没发现你如此牙尖嘴利。”
三个月前,她还是处尊居显的宋明国皇后,而如今她俨然是一介被废弃在冷宫的惨妇,已落到了日暮途穷的田地。
程月棠面无人色,痛得心胆俱裂,捂着胎动的腹部,最后一次天真道:“遥哥哥,我们生死同舟八年了,你还记得新婚之夜立下的誓言么?你说此生如若负我,就遭天打雷劈。”
杨越遥剜过她令人生呕的面容,狭长的眸子淬满怨毒,激声怒喝:“闭嘴,这是朕这辈子最大的耻辱!那年婚宴上所有宾客都在耻笑朕娶了一个怪物,当时恨不得剁碎你,可是你爹手执兵符,朕不得不隐忍韬晦。”
真相骇人心啊,杨越遥识众多娇媚艳丽的千金贵女如残花败柳,待丑陋怖人的自己如珠如宝,到头来只是为了赢得父亲的权势匡助他夺位争冠。当初她就是感动于他不具流言蜚语的赤诚,随他亡命天涯,替他铲除政敌。
黑白混淆,真假难辨,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滑天下之大稽啊!
素白色纱幔在颤动,程月棠状如疯妇,笑断肝肠,声如催命无常:“不愧是帝王家养出来的人,果真禽兽不如,我活不下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乍闻此言,杨越遥得意极了:“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那个老头子会为你报仇雪恨吧?哼哼,他从棺材板里气得跳出来倒是有可能。”
此言如寒浸浸的冰凌穿胸而过,程月棠连呼吸都停顿了,冻裂的白唇发开开合合,沙哑至极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过来:“你再说一遍……”
“秦国公程景况屠戮先帝遗臣,谗杀忠良,亵渎纲常,天下人恨不能啖肉寝皮,朕严惩国贼,赐九族同诛。”
九族同诛!程府百余人血溅白墙!程氏一族上千人头颅坠地!
程月棠怒急攻心,一口黑血喷洒而出,她骤然发作,竭力冲过去咬在杨越遥的手臂上,恨不得将此颠倒黑白的人之心剖出来。
尖牙刺骨,痛不可当,杨越遥擒住程月棠右腕,运力一催,手骨俱裂。
即使刀劈斧砍之痛,程月棠也不愿喊痛松口,非要撕扯下男人的血肉才罢休。她满嘴血液犹如恶鬼,骨头碎如瓦砾,:“杀我可以,留下这个孩子,生下他之后我会自缢。”
虽然这胎儿乃是仇人的种,可这也是程家唯一的血脉了,同样流着程家的血,程氏九族均亡,只有这个孩子是唯一的希望了,遑论腹中胎儿是无辜的,她无法让他和自己一样惨遭屠戮。
“痴心妄想,凭你也配!”人未到声先至,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蹁跹如蝶的身影仿佛从画中走来,令人辩不清真假。
程月棠摇头结舌,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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