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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东宫。
宫人将宫纱帷幔放下,向立在殿前的陈沐微微颔首,脚步轻轻向后退去。
遵照太后诏书,陈沐在入宫后将蟒衣换下,穿上北洋军府的军服甲胄,在四名持金瓜挎雕弓的大汉将军看护下在慈庆宫觐见太后。
陈沐有一种预感,李太后这次找他来,是要骂他的,上次被罚了两年官俸,弄不好这次靖海伯的食禄也保不住了。
耳边安静地听不见动静,殿前四名金甲大汉将军立得纹丝不动,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细微蝉鸣,不时一阵凉风穿过殿前檐廊,给人在干热的夏季带来些许慰藉。
这是万历在登基前的住所,有时是太后宫、有时是太子宫,如今作为每月经筵讲学之处。
陈沐静立,直至他听见殿中传来纷踏脚步,虽未见凤辇,但宫人宦官已自殿后上前侍立,帷幔后隐约显出人影旋身落座,他听见立在御前的宦官高声唱名,招他入殿。
“外臣靖海伯陈沐,拜见慈圣皇太后!”
“免礼。”
随后便是有点吓人的安静。
帷幕后的太后半晌没有说话,就放陈沐端端正正地立在殿中,他也不好抬眼去无礼地直视帷幕,脑袋里一直斟酌着思虑要不要问问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同时心里还恶趣味地想着,太后会如何自称呢?
哀家?本宫?老身?
他并不知道,帷幕后的李太后一直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身上的甲胄与大汉将军身上的金甲,似乎在衡量两种铠甲究竟哪个更合适仪制。
四名大汉将军,甲制武备略有不同,尽管各个体态威武、腰间抱肚皆为红绸、头顶皆戴凤翅红缨盔,但衣甲上分为两种,一为北边总兵官时常穿戴的那种银鳞金边罩甲,二为山纹金叶甲,严格来说,这两种铠甲其实都近于礼服,注重装饰,同野战制式铠甲模样不同。
陈沐曾向徐爵打听过,这帮隶属锦衣的大汉将军也辛苦着呢,每日下班要把铠甲交还,擦拭保养干净才能出宫,否则会因此受到责罚。
过了很久,帷幕后的太后才开口,以一种陈沐从未想到过的自称,并且还问出一个非常令人诧异的问题,道:“予不曾想,北洋新军连铠甲都是新的……此甲,能挡铳炮?”
予?
这跟张居正写信自称仆一样令人诧异。
“回慈圣皇太后,时至今日,只要距离够近,天下没有任何铠甲能完完全全挡住铳子,要想挡住铳子甲就要够厚,极厚的甲人是走不动道的,臣穿的这件胸甲能在三十步挡铳子,如内衬锁甲衣,可在二十步保中铳不死,十步之外,也有些许生存可能。”
“这是南洋卫军器局匠人、广州讲武堂研究经过测算、实验后在士卒累赘与防护之间选取最合适的结果。”
陈沐口中的‘生存可能’与甲胄质量无关,只于运气有关。这么近的距离,铳子肯定要破甲打进身子里,最常见的铳子材料是铅与倭铅,也就是铅和锡,当场不死后续带来的麻烦很让很多人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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